今天是除夕,沒人會在大年初一的清早天未亮就要出遠門的。
除非發生了極為重要的事。
果然,林止陌頓了頓還是給出了一個她最不希望聽到的答案。
“你父親腦疾復發,快不行了。”
雖然已經猜到了這個結果,可是當寧黛兮親耳聽到時還是覺得渾身力氣仿佛在瞬間被抽空,眼前一黑,險些栽倒在地。
一雙堅實有力的胳膊及時抱住了她,林止陌有些無奈的聲音在耳邊響起。
“他雖在敵後做了那麼多事,說起來也是為了大武,可功過不相抵,我還是不能讓他入關,你知道的,但......他終究是你爹,總是要讓你去見他一面的。”
寧黛兮深吸了一口氣後努力站直身子,本想硬撐著說一聲我知道,結果抬頭對上林止陌關切的眼睛,還是哇的一聲哭了出來。
林止陌輕嘆一聲,捧起她的臉,用龍袍袖子擦去她的淚水,像哄孩子似的低聲道:“乖,不哭了,我會陪著你的。”
不知是不是他寬厚溫暖的臂彎帶來的力量,寧黛兮漸漸平靜了下來,低下頭微不可聞地嗯了一聲。
重新回出殿去,寧黛兮走到寧白身邊低聲耳語幾句,原本還在對著李湘蘭一臉傻笑的寧白忽然笑意全無,表情呆滯了瞬間,接著默默起身,遲疑了一下又拉起了李湘蘭。
今年的除夕夜沒有熱鬧太久,在座的都是聰明人,看出了寧黛兮的心神不寧,都各自很有默契的早早告退。
第二日清早,一行車隊從皇宮門外出發,穿過空無一人的街道,出德勝門,往西北方而去。
風雪早已將大地覆蓋上了一片雪白。
代州之北,龍興關外。
兩座相鄰的山峰間隔出了一片山坳,成為了一處天然的避風處,在這其中某個角落建有一座破敗的木屋,在這片肅殺的天地間顯得那麼孤獨寂寞。
此時已是深夜,屋內燒著炭火,抵抗著屋外的凜冽寒意。
一張木板床上靜靜躺著一個形容枯槁的老者。
他的臉上呈一片蠟黃,已看不到一絲血色,正雙眼呆滯地看著頂上的房梁。
此時此地此種景像,沒人會想得到這個老者竟然曾經是這片天下最具權勢,甚至能只手遮天的梟雄。
寧嵩,大武前內閣首輔,曾以強悍手段生生架空皇帝足足七年的奸臣。
英雄總有垂暮時,梟雄也是。
現在他眼中已經再看不到以前的森然和冷漠,有的只是一片渾濁,更不知道什麼時候那眼中僅剩的光也會熄滅。
床邊侍立著兩人,一個壯碩的漢子,正是始終追隨寧嵩且不離不棄的忠僕薩斡爾。
他看著床上的寧嵩,眼中滿是悲戚和痛苦,低聲問身旁一個中年人:“老爺還能撐多久?”
中年人是寧嵩身邊那個醫師郁尚,他搖了搖頭。
十幾天前寧嵩忽然好端端的暈厥,鼻間流出兩行黑血,雖然郁尚在第一時間拼盡全力為他保住了性命,可寧嵩從此再不會說話,也沒有反應,活像一具活死人。
郁尚知道該來的還是來了,老爺已是油盡燈枯,他盡力了。
他嘆了一聲,正要開口,忽然身子一震,猛地瞪大眼睛。
只見寧嵩的眼皮忽然顫了顫,眼珠也動了一下。